这两天，好友要投一个区块链的项目，与IT出生的先生连着讨论了好几天，到后来，我也一起加入争论战团。女儿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。等我们中场休息，拽着我问：
女儿：妈妈，你们在讲什么呀？什么叫比特币？还有什么链的？
我：就好像你去冒险乐园玩，先用港币换游戏币，游戏币不是真实的货币，只在冒险乐园里使用，但是在冒险乐园里可以跟港币按照一定比例兑换。比特币也是这样，在一定范围内可以使用，跟我们通用的货币可以在某些地方按照一定比例兑换。冒险乐园的游戏币是2元港币换1个游戏币。而比特币从前也很便宜，现在却要十几万块才能换一个比特币。
女儿：比特币也用来玩吗？
我：人生不就是一场游戏吗？
女儿：哈？什么意思？怎么玩？
我：这是大人的游戏，等你长大了就明白啦。
女儿：大人的游戏这么贵？要几万块才能换一个游戏币。
我：大人用十几万块钱换一个游戏币，是因为那些人觉得以后可以几十万卖出去。
女儿：为什么比特币能卖几十万？
我：还记得妈妈之前讲的需求价格曲线吗？
女儿：因为需求多，供应少，所以价格就会高。
我：没错。冒险乐园的游戏币怎么来的？是冒险乐园找个工匠批量打造的，用的是普通金属，价格便宜，要多少有多少，而且游戏币用完了，还回收，游戏币本身成本很低，主要是冒险乐园日常经营的费用，如租铺子、机器维修、工作人员的工资和需要的盈利等等。如果定价太高，小朋友们付不起，就不来玩了。所以，从需求和供应的角度，冒险乐园的游戏币就比较便宜。
女儿：比特币呢？
我：比特币是一种数字货币，并没有实体，但是它的生产很难。需要完成很难很难的解谜游戏。
女儿：解谜游戏？
我：对，就像你平常手机上玩的密室逃生游戏。你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开门的方法。
因为比特币是一种币，类似金币，像七个小矮人通过挖矿来挖掘金币和钻石，我们也把这种解谜的动作称为“挖矿”，那些参与解谜游戏的人叫做“矿工”。
而用密码学的技术把比特币深深埋起来的一个个数据包，就叫“矿山”，也就是“区块（block）”。每个区块身上有自己的印记，就像每个矿山的石头不同，不同的石头来自于不同年代的地质沉积，有的是恐龙时代，有的是冰河时代。不同时代的岩石挖起来技巧不同。
区块与区块链接起来，就称之为“区块链（block chain）”。最关键的是，除了第一个矿山，也即“创始区块（genesis block）”以外，其他链接的区块都包含了上一个区块的信息。这样区块上面堆区块，一层层上去，要挖也就越来越难。
女儿：这个…现在到底有多少层呢？
我：这个层级或区块在不断的增长中，密码一层一层叠加，所以挖矿也就越来越难。也因此，有了高估值的基础。不像现在通用的货币，国家可以自行印刷，造成通货膨胀。
女儿：这么贵，为什么大家还去买呢？游戏币太高了，小朋友们不是就不买了吗？
我：有两个因素，一个是购买力。小朋友没有购买力，那些游戏对大人也没什么吸引力，贵了，大人就不同意给钱了。而对于比特币来说，全世界有钱人太多，购买力高出未算高，总有长江后浪推前浪。
第二个因素是商品属性。游戏币仅仅是用来玩乐园里的机动游戏，属于消费属性，币是用来花的。而比特币虽然也开始在某些地方可以当钱使用，最主要的功能却是投资炒卖，属于投资属性。比特币最近为何备受关注，就是因为它在很短的时间，从一千美金涨到两万美金。
就像房子一样，本身房子只是用来住人的，但是为什么妈妈买了一套又买一套？咱们只需要住一套啊？
女儿：因为可以收租金。
我：收租金只是一个方面，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预计房价还会继续涨，我们100万买了房，过几年，房价涨到300万卖出的话，就一下赚了200万。若干我们觉得房价会下跌，我们还会买吗？
女儿：等房价跌完再买。
我：没错。房子是消费品，更是投资品。比特币也是一样。
女儿：也就是说，现在买比特币的人都是觉得他们会继续涨的。不买的人，就是觉得它会跌的。
我：嗯。也有没有钱买的，或者觉得不懂它，不敢贸贸然投资的。
女儿：那你觉得比特币会涨还是会跌？
我：我还在纠结中。既觉得它会涨，也觉得它会跌。
女儿：你为什么会觉得它会涨呢？
我：区位链这项技术非常特别。除了刚刚说的，区块上面套区块，层层叠加难度，让挖矿变得极其困难以外，还有一个很独特的地方。
女儿：什么地方？
我：每一次挖矿的结果在所有矿工中是公开的。所有矿工只要连上互联网，就会知道最新的情况。每一个矿工都可以改变现状的记录，但每一个举动都会被所有矿工知道并记录。每个矿工都是主人，都可以改变历史，但又因为事事公开，而被其他人监督审视。就算创造比特币的那个日本人，都无法掌控比特币挖矿的演进。
女儿：哇……感觉好神奇。
我：是的。这正是区块链技术最令人追捧的地方。人们称之为“去中心化”。
女儿：还是不太明白。
我：比如说我们小区里的商场，就那么多点地方，商场管理人允许哪些店铺进驻，就只有哪些店，我们小区里买东西，也都只能去那几家店买。这就是“中心化”。
而淘宝网是一个虚拟的平台，可以无限扩展，不受地理位置限制。淘宝网最初铺设了这个电子平台，设定了规则，说只要你在这里注册，就能够开店卖东西。规则一旦制定后，全球各个地方的用户都可以注册、开店卖东西，我们虽然人在家里，却可以从全世界各地买东西，买东西的记录也在网上实事记录，被网上所有用户都能看到，这就是“去中心化”，没有了中心。
女儿：没有中心，跟比特币涨不涨价有什么关系呢？
我：一来，矿工就没有了地域限制，需求遍布全球，就能足够多。而挖矿的产出很少。就形成了强需求低供应的局面。
再有，所有行为，包括比特币的出产和买卖都被所有矿工记录存档，这样每一个比特币都是唯一的，有唯一的编号，去了哪里，被谁买走，都可以被追述，不可造假。
所以，一个货币，符合唯一性、无法造假的特点，出产量少，需求又强，价格应该有刚性，也就是说不容易跌价。
女儿：那你为什么又觉得它会跌呢？
我：首先，这是一个全新的东西，到底它多少价格算高，多少价格算低，没有参照物，没有历史数据可以推演。
其次，风险和收益是一起上升的，一样物品在短时间内价格翻了很多倍，风险也就同样提升了很多倍。我不能说它一定再继续涨或一定会跌，但它的风险却是一定升高了很多倍。
此外，作为数码商品，比特币有其明显的缺陷。
女儿：什么缺陷？
我：这个比较技术，也许你听不懂。不过可以先听听。很多也是你爸解释给我听的。
女儿：哦。
我：第一，所有矿工都能管理和修改记录（账本）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，如果有邪恶矿工，假装记账，却散播电脑病毒，就有可能摧毁所有数据。
女儿：哇。那怎么办？
我：就像现实生活中的恐怖分子一样，都是头疼的事儿，猝不及防，防不胜防。
我：第二，作为交易货币，受到各地带宽的限制。每一单交易需要全球一定数量的账本记录才能生效，交易过程就会变得极其缓慢，很难在日常生活中被频繁使用。
女儿：什么是带宽？
我：带宽也就是大家上网的速度。现在我们家里是光纤，比较快，像高速公路。没装光纤时候是普通宽带，就像门口大马路。妈妈读书的时候，是电话线拨号上网，就像田边的羊肠小道。世界各个地方，经济水平不同，网络的速度不同。就算大家都是高速公路，路上的车多了，也一样塞车。
女儿：嗯。就是挖矿的人多了，速度就慢下来了。
我：没错。每次交易都要求复制账本到千千万万矿工的电脑，将会占用大量的网络空间，带来虚耗。
女儿：嗯嗯。
我：最后，每个国家，都是靠控制货币的发行，管控货币的流动来调控经济。比如说美国经济不好了，就多发行美金，刺激大家消费，鼓励经济复苏。中国控制外汇流出，以保证内部投资足够。货币是国家对经济调控的重要手段。
现在突然有了一个全新的数字货币，发行不受任何人的控制，在全世界范围内自由流动。当使用者和持有者越来越多，影响到国家对货币的调控，就会受到国家的抵制。现在模仿比特币的各种币出现，影响越来越广泛，不乏国家们会把比特币当靶子杀鸡儆猴的可能。比特币与政权对峙，怕是以卵击石。
当然，如今反全球化越演越烈，像英国脱欧、特朗普上台都是反全球化的体现。所以，存在一定数量的反集权、反中心的理想主义者，他们一定会支持比特币的发展。
所以，到底会不会跌，跌多少，目前也难以评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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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废纸围城”下，我与女儿的经济学讨论
在网上看一个视频。画面中，在高铁上，有一女子因为身边一男乘客吃泡面，气味影响了她，而破口大骂。这位女子大声疾呼：“高铁上不准吃泡面，知道吗！”
一旁的女儿凑过头来，问：“为什么高铁不准吃泡面？”
只见帖子里继续写到：高铁里，不鼓励吃泡面这样带刺激性气味的食物。因为动车是全封闭的，泡面的味道很难消散。
“那肚子饿了，怎么办？吃饼干吗？”女儿问。
“高铁有卖盒饭，什么鱼香肉丝啊，梅菜扣肉啊......”我回答。
“那些盒饭没味道吗？跟泡面差不多啊！”女儿狐疑。
“嗯。我也觉得，气味并不是不卖泡面的原因。”我说。
“那是为什么呢？”女儿继续追问。
“我跟你讲过亚当斯密的经济人假设。还记得吗？”我问。
“嗯。每个人的行动都是源自于经济诱因，都是为了争取最大的经济利益。”女儿答道（参见前文《“废纸围城”下，我与女儿的经济学讨论》），“也就是说高铁不卖泡面，也是为了争取最大的经济利益？”
我点头：“没错。泡面和盒饭有什么差别？”
女儿想了想：“一个只要用开水泡一泡，一个要预先煮好了。那更应该卖泡面啊，少了人力成本啊！”
我：“嗯。这也是一个思路。不过，盒饭一般也不会在火车上煮，都是提前煮好了，到时候热一下。功夫主要是在分发收款，这一点上泡面和盒饭耗费的人力成本差不多。”
女儿又想了想：“那就是泡面便宜，赚得少。盒饭卖得贵。赚得多。”
“真棒。没错。泡面属于高度标准化的产品，价格非常便宜。大家日常在超市里逛，多少都知道泡面的价格。你卖得贵了，大家就会觉得你太狠，赚昧心钱。”我解释道，“不仅如此，泡面你可以从家里带，可以在中途站台买。因此，虽然是在高铁上，泡面这类产品，还是属于完全竞争市场。”
“什么是完全竞争市场？” 女儿问。
“完全竞争市场有几个特征：
（1）市场上供应商的数目非常多，生产的也是性质相近的产品。如有很多泡面的制造商，泡面的质量也相差不大。
（2）顾客数目庞大。日常生活中很多人买杯面。
（3）没有垄断，买家卖家可以自由进出。与其他行业相比，生产泡面的准入门槛不高。顾客也是想吃泡面就买，不想吃就买别的，不像大米、食盐这些，需求是刚性的。
（4）市场上信息是完全流通的，市场内外的公司或厂商掌握着相似的信息，不同卖家之间知道彼此的价格水平。泡面放在超市货架上，人家卖多少钱，一目了然。
（5）任何厂商或卖方对价格没有控制能力。如果一家泡面商提价，顾客就会转去买另一家。因此卖家对价格没有控制能力。
在完全竞争市场的商品，价格都会非常便宜，只能赚取非常薄的利润。”
女儿：“那盒饭呢？”
我：“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漫长路程后，正值饥肠辘辘之时，呈上来热腾腾的、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饭盒就完全不同了。你从家里带来的只能是冷饭冷菜，沿途站台也只会卖茶叶蛋、真空包装冷鸡腿这类简单的小吃，还都是冷的。不像日本人和西方人，他们习惯了吃冷的食物。中国人的五脏庙，还是适合热乎乎的补给，才更符合养生之道。”
女儿：“所以，盒饭是不完全竞争市场？！”
我：“对！不仅如此，在高铁上，盒饭只有高铁一家提供，这是垄断市场。”
女儿：“不完全竞争市场，不是垄断市场吗？”
我：“不一定。完全竞争市场有5个特征，不符合其中一项，就不是完全竞争市场。比如，竞争者私下与顾客交易，彼此报价不为他人所知，这样就不是完全竞争市场，但也不是垄断市场。”
女儿：“怎样的算是垄断市场？”
我：“简单来说，在垄断市场，垄断厂商排除了其他竞争者，控制了整个产品的生产和市场的销售，因此可以操纵市场价格。”
女儿：“高铁上没有其他竞争者，人们也不能自带和下站台买，所以是控制了盒饭的生产和销售，所以价格可以很高？”
我：“是的。据说，高铁上普通的盒饭都要四十多元。”
女儿：“还好啊。香港的盒饭也差不多价钱。”
我：“你要考虑当地的消费能力。在大陆普通地方买盒饭，不过一二十元。”
女儿：“嗯嗯。明白了。高铁上不卖泡面卖盒饭。因为盒饭赚得多。”
我：“类似的场景有迪士尼乐园里的食品、廉价航空上面需要付费的饭盒、电影院里的爆米花。同样的商品，在垄断性的场景下都比在普通的场所中价格更贵。”
我：“不仅如此，由于高铁的储存空间有限，泡面和盒饭都要备货。存了泡面，就必须减少相应的盒饭。顾客也是如此，选了杯面，就不会再选盒饭。两者是不相容的，互相会替代。”
爸爸也插嘴道：“就像在酒吧里，如果你不点酒或饮料，点白开水，是需要付钱的，还挺贵。但是花生这些小吃，就随便吃。因为白开水和酒是不相容的，你喝多了水，就喝少了酒或饮料，而酒和饮料的利润更高。大家觉得白开水那么贵，不划算，不如还是喝酒或饮料吧。相反，花生虽然比白开水成本高，跟酒或饮料相比，却还是差很远。吃多了还口渴，能增加酒水的销量。所以花生和酒水是互补的。”
女儿点头表示明白了。
我继续：“既然两者互不相容，而盒饭又利润更高，从理性的经济人角度，集中资源全部供应盒饭而不是泡面，是最优做法。”
我：“中国曾经是全球最大的泡面产销国。根据数据，2013年，中国泡面总销量达462.2亿包，也即平均每秒打开1465包泡面。”
女儿：“哇。这么多！”
我：“到了2016年，这个数字却下滑到了385亿包。2015年，已有6家比较知名的泡面厂商倒闭。”
女儿：“为什么会这样呢？”
我：“原本中国人比较穷，吃饭只要能吃饱就行，便宜又方便的泡面很受欢迎。现在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了，讲究的是如何吃得更好。对食物的质量、外观和口感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
高铁票昂贵，搭乘高铁的乘客大多有较高的购买力。很多乘客愿意为食物支付更高的费用。针对高铁乘客这一细分市场的消费升级需求，高铁提供比泡面品质更高的盒饭，也是明智的选择。
就像豪华酒店房间里的小吧台，里面的零食、酒水也比外面超市里的昂贵许多。但很多顾客愿意支付更多费用，省得跑出去一趟。当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，对日常用品的价格就慢慢变得不太敏感，愿意用稍高一点的价格去换取更优质的服务。”
女儿：“那高铁上就不应该卖泡面咯？”
我：“刚刚我们是纯粹从经济利益的角度去分析，从这个角度，高铁的确应该全部供应盒饭。但是，除了是一个自负盈亏的经济体以外，高铁还具有一定的公益性，应该要主动承担社会责任，充分兼顾公益性要求，满足不同消费水平旅客的多样化需求。你看，香港到处都有残疾人通道。从经济利益的角度来讲，那些通道如果做成商铺，该带来多少收入呀。但是，企业都有社会责任，像高铁这样的公营机构更应如此。”
女儿：“也就是说你还是支持高铁提供一些盒饭，提供一些泡面的？”
我微笑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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