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奔赴一場約定,每到周五、周六的傍晚,在江蘇省蘇州市,總有游客在老蘇州城北尋訪一處院落。粉牆黛瓦的街巷裡,推開一扇小門,便聽得昆笛婉轉,拍曲清唱。隻見客人登門,戲班忙碌,孩子們欣喜張望,院落裡一片繁忙。
這裡是蘇州市桃花塢五畝園,蘇州昆曲傳習所舊址所在地,江蘇省蘇州昆劇院創排的園林實景版昆曲《游園驚夢》在此駐演。
《游園驚夢》選自昆曲《牡丹亭》中的經典兩折。穿花徑、過廳堂,在庭院深處,觀眾將與杜麗娘一同走進園林,經歷亦真亦幻的劇情。600余歲的昆曲,就在這樣一個個夜晚,與遠道而來的客人,完成一場美的相遇。
院子不大,邁入前廳,便已走進沉浸式演出的情境。院中燈光沉靜,樹影婆娑,不知不覺間,人們安靜下來。走過前廳,便來到第一進廳堂。
這一進的主題是“曲”。坐下來,喝一杯清茶,搖一把團扇,廳側帘幕后面,傳來昆曲班的拍曲清唱。演員著水衣,跟曲牌,打節拍,唱工尺譜。
第二進廳堂,主題是“劇”。一道絲線帷幕隔開了觀眾,演員正在進行登台前的裝扮。對鏡上彩、吊眉、貼片、戴網,系水紗、戴頭面,一絲不苟,嚴謹細致。同一時間,蘇州昆劇院的資深演員擔當導賞老師,為觀眾詳解昆曲的唱念做打、手眼身法。學一句念白,叫一聲“姐姐”,不知不覺間,觀眾已從昆曲的花園中登堂入室,期待著推開門,看到第三進舞台。
舞台是一座園林。《牡丹亭》的故事,正是從杜麗娘踏入一座春天的花園開始。跟著婉轉的清唱,絢爛的妝造,觀眾最終走進了這座花園。“園林是凝固的昆曲,昆曲是流動的園林”,《游園驚夢》的演繹中,二者水乳交融。
置身園林看一場昆曲是什麼體驗?有觀眾留言“像跟隨杜麗娘做了一場夢”﹔也有觀眾說“像誤入了某個時空的文雅人家,出席了一場盛宴”。觀眾很投入,演員亦如是。扮演杜麗娘的翁育賢說:“我演得很沉浸,演出結束,觀眾席亮起燈光,掌聲才把我帶回來。”
這部在園林中上演的劇目,成為昆曲的“活態展覽館”。庭院中的曼歌清唱,花園裡的斑斕樂章,有時遇見一陣風、一場雨,有時一隻鳥飛過舞台、一隻小貓臥在飛檐挑角,也都會成為演出的一部分。演員不用揚聲設備,傳統戲台的池水折射也能讓聲音靈動。近距離互動,昆曲細膩的點滴更容易觸動觀眾。
從一間傳習所到一方實景舞台,這座百年小院交疊出昆曲的前世今生。伴隨“昆曲熱”持續升溫,江蘇省蘇州昆劇院重修傳習所舊址,定下“傳統,遵循但不因循,現代,利用卻不濫用”的原則,同時大膽探索引入靈活業態,讓空間“活”起來,讓戲“活”起來。如今在小院,傳戲教戲、雅集唱和、沉浸演出,豐富多樣的活動共同續寫著昆曲的未來。
當天飾演柳夢梅的江蘇省蘇州昆劇院副院長周雪峰說:“《牡丹亭》是關於青春的故事,400年來演給一代代的年輕人看過。昆曲也是一樣,跟年輕人同頻就永遠年輕。昆曲傳習所傳承的正是這樣的青春、這樣的生命,讓場地‘活’起來,是對百年傳承最好的致敬。”
2010年試演、2015年起每周定期演出,園林實景版昆曲《游園驚夢》至今已進入第十年。為了更好滿足觀眾的期待,2019年,劇院對演出進行了較大的提升和完善,內容更豐富,陣容更強大,時長從40分鐘延長到1小時,燈光、舞美效果也得到升級。
2022年,園林實景版昆曲《游園驚夢》獲評“江蘇省小劇場精品劇目”,2023年又入選文化和旅游部“全國旅游演藝精品名錄”。這座不大的小院,迎來一批批熱愛昆曲的人。各界名家來了,這裡成了蘇州的“城市會客廳”﹔被昆曲吸引的游客來了,這裡成為了解優秀傳統文化的絕佳場所﹔許多品牌的發布會選在此處召開,因為這裡富有文化氣息……
立秋后的蘇州,夜晚依然炎熱,但高溫也擋不住熱情洋溢的觀眾。越來越多的游客慕名而來,賞一出戲,成為來蘇州旅行的重要一站。2023年起,原本每周一場的演出增加為兩場,最多容納60人的觀眾席基本場場滿座,每場演出開票后便很快售罄。觀眾七八成都是年輕人,多是遠道而來,不時還能見到外國友人。很多本不了解昆曲的人,在這裡也會被深深打動。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4年08月08日 08 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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