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本文节选自《夜行实录》,徐浪,有删减;如有侵权,请联系删除】
所有涉及到钱、性的行业和地方,犯罪者都是最多的——我说的不是失足妇女,而是相亲网站和app。
你在上面会遇到各种心怀不轨的陌生人,其中骗财骗色是最不危险的。还有可能遇到变态,甚至更危险的人。
我给你讲一个亲身经历,你就明白了。
在我看来,它们的危险程度不亚于定时炸弹
2017年7月,一家挺出名的南方系杂志找我,让我帮忙整一篇社会调查的文章——中国独居老人的性生活问题。也不能算帮忙吧,因为我收了他们几万块钱。但我觉着还是收少了,因为没想到,这采访这么他妈难做。
独居的老人不难找,但他们都不愿意谈论自己的性生活,有的人本来很和善,在我拐弯抹角的提问之后,就忽然翻脸,对我破口大骂,有的大爷还想要动手。
但他们腿脚毕竟都不如我,我即使一边跑一边回头挑衅,他们也追不上,所以没受到什么工伤。
这是我的健身房,经常锻炼的我跑没三四个大爷不在话下
屎难吃,钱难赚。我发现从老人这方面下手不太行后,没放弃,打算反向调查,去找在北京务工的失足妇女,问问她们,老人在嫖客里的群体占比,是否有什么特殊喜好之类的。
7月13日,我在某款和附近人配对的app上,约到了一个失足行业的姑娘,她说了一个让我特感兴趣的事儿。
我俩约在她北京像素的出租屋里,这个小区的公寓,都是一条走廊好多个门,密密麻麻的,进去以后,房子都是那种举架不高的loft,感觉有点压抑。
姑娘没告诉我具体的门牌号,我到了她所住的楼层后,给姑娘打电话,她出来接我,把我带进屋里后,让我在一楼的沙发坐下,给我拿了瓶怡宝。
我说我今天就动笔记点东西,不动手动脚,问能不能便宜点。姑娘说行吧,就收你个最低价,500块钱。
一条走廊住的人太多,会让我有种不安全感
我给她转了账后,向她询问老年嫖客的情况,岁数大的多不多,他们能坚持多久,和年轻人比会不会问题更多?
姑娘说多啊,咋不多,其实我们都不爱接老年人的活,一个是形象上多少有点抗拒,再一个他们风险性高。
我问啥风险。
姑娘说“马上风”啊,前几天我听有个姐妹说,她经常去“营业”的一家旅馆,有一个女孩,在接待一个老头时,老头死她身上了。
据说当时大小便就失禁了,全流到女孩身上了,特别恶心,这要是我赶上了,一辈子都得有心理阴影。
我对这个死于“马上风”的大爷很感兴趣,问她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当事人。
姑娘收了我五百块钱,只唠了会儿嗑,可能也不太好意思,帮忙联系了自己的几个姐妹。我听她分别和四个姑娘通完电话后,发现大家对这件事都是道听途说,没有一个当事人。
唯一一个可以确定的,是事发酒店的名字。这个酒店在北四环和五环中间,离798不远,在一堆产业园附近,不是连锁酒店,而是叫XX音乐酒店。
7月14日下午,我带着我的助手周庸,来到了这家酒店,酒店门口有几个人,正蹲在路边举纸壳子的牌子,上面写着:杀人偿命,还我父亲。
但是忘拍照了,但大概差不多是这么个景象
我找了一个举牌子的,问他咋回事儿,他说不知道,自己是被雇来的,一天200块钱。周庸问谁雇的他,他说是个姓王的姑娘,具体叫啥他也不知道,对方交了100的定金,说剩下100晚上8点过来结钱。
我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,咱先别在这儿干靠了,先去酒店转转。这酒店不大,一共四层,前台有一个姑娘和一个小伙,周庸问那姑娘,外面什么情况。
俩人贼谨慎,说不知道,老板没交待,问我俩是否开房。
我说来个标间吧。酒店的电梯是按楼层刷卡的,每张卡只能到自己所在的楼层。我和周庸的房间在2楼,我俩进去看了一眼之后,打算去其他楼层看看,只能走防火梯。然后我俩发现了一件事——4楼的防火梯被锁住了。
一般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,因为酒店必须严格执行消防要求,防火梯不能锁死,否则会被罚款。
酒店的防火梯
而且其他楼层的防火梯门都是透明玻璃,只有四层不一样,是个磨砂的门,根本看不清里面在做什么。
周庸问我说,徐哥,感觉不太对啊。
我说是有点,咱去楼下试试。
我和周庸到了楼下,说二层太低,感觉外面有点吵,能不能给换一个楼层高点的,最好是四楼。前台的老妹儿说不成,最多只能换三楼,四楼已经住满了。
这有点不对劲,当天是星期五,确实是各家酒店的入住高峰,但我在这家酒店里没看见有多少人。
而且在携程、去哪儿上订房的时候,显示房源很充足。在不能选房间号的情况下,没理由四层的房间都没有了。
为了让她不起疑心,我和周庸同意换成三楼的房间,她打电话让人去查房,我说我去看看有没有东西落在房间里,让周庸在前台等着,自己上了二楼。
到了房间门口,一个推着车的保洁阿姨正在屋里检查,我假装检查了一下房间里的东西,然后和她搭话,问入住率咋样。
她不愿意回话,我又问了她几个问题,阿姨贼谨慎,根本没理我。我没招,只能下楼,出门到走廊按电梯时,我回头看了一眼,给我吓一跳——打扫的阿姨,在门口露半张脸一直盯着我看。
酒店的房间
到了一楼,前台女孩正在接电话,她嗯了几句,挂了电话,给我和周庸换了一个三楼的房间。到了三楼,我问周庸,是不是我下电梯的时候,那女孩接的电话。
周庸想了一下,说好像是。我说妈的,这酒店有点不对劲,咱俩都小心一点,有什么事儿发微信打字儿说,别用嘴。
进了房间,周庸给我发微信,说徐哥,这房间有点味儿啊,酸酸的。我回他,说这酒店的人感觉都挺防备,肯定是有点啥事儿,你表现得自然点,在房间各处转转,看有没有偷拍或者监听的装备。
周庸回我,说整这么费劲干啥,车里不是有信号探测器么,拿出来检测一下不就得了么?我说别的,万一真有摄像头,咱俩一检测让人拍着,不更严防死守了吗?
周庸说也是,然后站起来,说徐哥,我下午刚健身完,拉伸一下。然后他转着圈,在房间里几个最可能安装针孔摄像的地方——电视、插座、烟雾报警器、射灯处转悠着下腰和抬腿。
拉伸了十来分钟,周庸发微信给我,说徐哥,真有,电视旁边插座的螺丝两个不一样,我怀疑是摄像头。
我假装去烧水喝,往水壶里倒矿泉水和插电的时候,仔细看了一下插座的螺丝——左边的那个,应该就是摄像头。
我家有一模一样的,它比正常螺丝的颜色暗一些,更接近黑色。
由于职业原因,我天天研究这玩意
周庸说,徐哥,六点多了,咱下楼找点东西吃吧。我说成,俩人下了楼后,我从车里拿了一个便携式的信号屏蔽器,以及开锁工具,装在我的耐克书包里。
在附近吃了碗东方宫牛肉拉面,回来的时候,差不多七点半,我和周庸在楼下站着抽了两根烟,路边忽然停了辆奥迪A4,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大姐下车,给那几个举牌的发钱。
我和周庸赶紧凑上去,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儿。
大姐听说我们是来采访的,贼热情,说自己叫王莉,这酒店是她姐王茉开的,用的是她俩父亲的钱——家里拆迁之后,姐俩她爸拿拆迁款买了这栋四层楼,她姐就拿来和男朋友开酒店了。
王莉对这事儿特别不忿,说我姐特能讨好我爸,把这些东西都弄她手里去了,她怎么讨好我爸啊,说出来不要脸,不就是给我爸找姑娘么!那我爸怎么没的啊,说出来都丢人,我天天让人举牌在这儿告诉她,现在我爸没了,没人护着她了,我正在起诉她进行财产分割,这酒店她开不了多长时间了!
原来她爸,就是死于“马上风”那个大爷。
我和她又聊了一会儿,大姐反复谈论她姐咋不行,咋不是人,有用的话一句不说。我只好强行结束话题,临要走的时候,王莉还管周庸要微信,我说你加一下吧,说不定咱后续还有事儿要问呢。
回了房间以后,周庸问我接下来干啥,我说等晚点没人儿再说,你要困就先睡一会儿。 周庸说睡不着啊妈的,那大姐一直给我发微信,说这酒店的房子值多少钱,她能分一半啥的,然后她还有一套住宅,在马驹桥那边,还TM给我发房子照片。
我说这是跟你炫富呢,想包你啊这是!
周庸说,唉,等完事儿我就把她删了。
晚上十二点,我在被窝里把便携信号屏蔽器打开,手机的Wi-Fi和4G瞬间都不好使了,我把周庸叫起来,带上开锁的工具,说走,咱俩上四楼。
便携信号屏蔽器,也算是我的常用工具了
从防火梯上到四楼,我把锁打开,发现四楼走廊特别像学校的走廊,两边都挂满了学校里名人名言的那种版画。
我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一下,所有画上都是同一个人,一个摊开手掌,手里有个海星的男性卡通形象。
周庸说操,真tm吓人。
我说你小点声,别再让人给发现了。
就这个卡通画,吓周庸一跳
我俩接着往前走,周庸的头忽然碰到个东西,说卧槽,什么玩意。他拿手机往上一晃,隐约间看见一个头和眼睛特别大的人,被挂在天花板上。
周庸差点儿没坐地上,手机都掉了。
我拿手机照着看了一眼,上面是一个斯皮尔伯格《ET》里的外星人玩偶——如果是白天看的话,四楼走廊一定特别童趣,不仅有许多卡通的画,棚上还挂着很多飞碟、火箭、外星人的玩具。
ET玩具
周庸说徐哥,我咋感觉这么诡异呢。我还没说话,背后忽然有人问我俩,说你俩是谁?这回连我都被吓了一跳,我转过去,一个大哥正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,半开门看着我俩。我说我是酒店客人。
大哥说,我是酒店老板,四楼就不对客人开放,你俩咋上来的,快点说,不然报警了。
周庸说不对啊,酒店老板不是王茉么?
大哥说我是她男朋友,你俩有啥事儿咋的?
我说其实我是王莉请来的记者,她说她爸死的有问题,让我过来调查一下。
大哥说,不都告诉她好多回了么,她爸是自己跟人相亲啥的出事儿了,咋还抓着不放呢。
我问他什么相亲。
大哥告诉我,王莉王茉她爸在死之前,特别想找个伴,一直在用相亲软件相亲。他死那天带一个姑娘来酒店开房,没想到死房间里了,这事儿跟王莉就说不清了。
我问大哥能不能给我看一眼老爷子的手机,要是确实有这么个事儿我俩也好和王莉交待。
大哥考虑了一下,让我俩等会儿,进屋拿出个手机,给我们看了一眼,说就这个叫身边缘的相亲app,你俩要是感兴趣自己下一个,手机我不能给你。
我又问了几句,大哥不愿多说,我和周庸只好回了楼下。
关了信号屏蔽器,我下载了一个身边缘,AppStore里还没有,只能从从网页上下载,下了之后,我用手机号注册,填写了一份假资料后,很快给我推荐了几个离我比较近的姑娘,说是测算后性格相符的相亲对象。
这时候,我发现了这个app不同寻常的一个地方——和姑娘聊天不用花钱。
众所周知,市面上所有的交友软件,都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收费,但这个身边缘完全不用——它怎么赚钱呢?
怀着好奇心,我和一个姑娘聊了几句,并约她第二天见面,相亲。
身边缘app
第二天上午,我俩在朝阳大悦城的星巴克见面,是个挺好看的姑娘,挺年轻,我请她喝了杯抹茶星冰乐,聊了会儿天儿,姑娘忽然问我,说你信教么?
我说我是泛神论者。
姑娘懵了,说就听说过有神和无神,头一次听说泛神论者。
我给她解释了半个小时,说这是一种哲学观点,姑娘特别不耐烦,说你相信有世界末日么,到时候我们都会遭到惩罚,只有信神的人才能逃脱。
姑娘说到这儿,我就知道她是干嘛的了——她是个邪教徒。
所有的邪教吸取新人,一般都是通过三个步骤:
(一)找人:参加各种聚会,线上线下约人,与人建立关系,取得对方信任;并加以利诱和色诱。(二)铺路:利用人的弱点,进行洗脑攻势。先把他拽到集会里,对他欢迎和接纳,无让他有归属感,再让每个人潜移默化的对他输出观点。(三)跟进:对洗脑不成功的人,进行威逼和抓把柄,比如将男女囚于一室,让他们彼此发生性关系,之后若不愿入教,他们就威胁要把这些丑事宣扬出去。他们用尽一切手段要人入教,甚至把人弄得家破人亡。
现在我就是走在了第一步上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和周庸分别约了几个姑娘出来,发现她们都是来洗脑拽人入教的。
这个app完全就是利用美色勾引人入邪教的。
我忽然想起那天走廊上奇怪的挂画,外星人和飞碟。
我把那晚拍的图片找出来,用谷歌检的图片检索功能搜了一下,发现了一个来自于德国的邪教——“Alaje from the Pleiades”(昴宿星人)。
这个邪教宣扬地球正处于黑暗力量统治之下,阿斯塔·谢兰是地球的守护者,所有人都应该信仰他。
这个邪教进入中国后,被魔改成了“银河联邦”,组织头目郑辉说自己是和阿斯塔·谢兰并列的守护者,并把两个人的照片p在了一起。
看着不太和谐啊
怪不得走廊上挂了那么多和外星相关的东西。周庸报了警后,这个酒店很快就被查封了。我们一直没见过面的王茉,是这个邪教组织的高层成员,她把整个酒店四层改成了邪教传道聚会的场所。如果我继续和那天相亲的姑娘接触下去,估计过不了多久,她就要带我去那家酒店的四楼“开房”了。除此之外,那个酒店之所以房间里有股酸味儿,还有摄像头,是因为王茉会把那些看起来像吸毒者的住客,安排到那个房间里。只要他们真的吸毒,就拍下证据,勒索钱财,并胁迫吸毒者加入邪教“银河联邦”。吸毒者有时也会成为犯罪目标王茉被捕后没多久,王莉发微信跟周庸倾诉,说她姐所有的钱财都被那个“男朋友”卷走了,现在人找不着了。警方调查她男朋友的时候,发现这个人所有身份信息都是假的,可能是个20年前杀人的逃犯。周庸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我,说徐哥,那哥们那天,是不是故意利用咱俩揭穿女朋友,好卷钱自己跑啊。其实王茉她爸根本就没用过那个相亲app。我说我也想到了,要是王茉真帮她爸安排姑娘,也用不着那app啊。这事儿我俩以为就过去了,更多的秘密,需要王茉的男朋友被抓到后才能知道。结果9月7号的中午,最开始我给转了500块钱的那个失足姑娘联系我,说让老头死于马上风那姑娘,拘留结束放出来了。她的几个姐妹和人一起,给这姑娘接风了,期间喝多酒,她说是有人给她十五万块钱,让她故意去找这个老头包养的。我给失足的姑娘转了一千块钱,求她带我们去见一下那个和老头一起,出事儿的姑娘。第二天上午,我们见面的时候,我吓唬这个整出事儿的姑娘,说要报警,让她告诉我是谁雇的她。我让周庸管王莉要了王茉和她男朋友的照片,给这姑娘看。她都说不是,然后退出照片的时候,看见了王莉微信头像的照片。姑娘说,就是她,雇我去和那老头睡觉,告诉我一定要“激烈”一点。等这姑娘走了,周庸和我去外边抽烟,问我说徐哥,为啥啊?我说我也只能猜,可能财产都在王莉她姐手里,如果她爸不死,她就迟迟拿不到这钱,心里没底儿着急吧。正好赶上她爸心脏出了点毛病,她就雇了个姑娘。周庸点根烟,想了一会儿,说妈的,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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